巫山雪，離海月，離海月照巫山雪。

神樹林後，風吹草低見牛羊，草原一望無垠，巫山離海，巫山便是聖山，離海就是巫山腳下那片藍寶石般湖泊。

清風徐來，青草香之中混合著牛羊糞便的腥味，倒有種異族的風情。

老巫帶著金淩和阿莎依來到離海旁邊的草地上坐下，他就像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，放下了架子，將拐杖放在旁邊，拿出一桿煙來點燃，砸吧了兩口，咳了幾聲才道：“說說吧，你們為什麽想要成為巫蠱族的月姆。”

老巫先看的金淩，那雙睿智明亮的眼睛下，任何謊言都無所遁形。

金淩聳肩道：“一個人太累，想要有自己的勢力和依靠罷了。”

聽到金淩的回答，阿莎依驚訝極了，頻頻看向金淩，覺得她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對巫蠱族月姆的褻瀆。

老巫倒沒什麽反應，點點頭又對阿莎依道：“你呢？為了什麽？”

阿莎依雙手放在胸口，笑道：“我想讓巫蠱族再無戰禍，讓族人平安喜樂，還有，如果可以的話，我想要壯大巫蠱族。”

老巫有砸吧了兩口旱煙，吞雲吐霧了一陣之後，“不管是為了什麽，成為月姆之後，首先面對的就是眼前的戰爭，對此，你們心裏有什麽計較沒有？”

“這個……”阿莎依看看金淩，窘迫的低頭，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，一直以來她都跟老巫生活在一起，老巫和頌大人讓她做什麽，她便會做什麽，想了片刻之後，阿莎依擡頭道：“我會跟隨頌大人的腳步，為族人提供後勤支援，我們一定能贏，也一定能奪回失地。”

金淩瞥了阿莎依一眼搖頭，深思熟慮之後，她開口問道：“敢問老巫，巫蠱族人之中，現在的青壯年還有多少？可提供後勤支援的族人有多少？還有十年內能成長起來的人又有多少？”

老巫遞到嘴邊的煙桿頓了一下，阿莎依聞言也懊惱的咬住了嘴唇，她怎麽沒想到這些。

“巫蠱族已經有很久沒有孩子出生了……”這一生嘆息飽含了許多無奈，金淩的問題不必他回答清楚，巫蠱族的現狀，可不就如同神樹一樣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，這孩子早都看清了，倒是難得。

金淩點頭，“既然如此，宜退不宜進。”

“退？我們還能退到哪裏去？聖山之後就是萬古荒原了，那裏沒有任何生機，我們沒得退了。”阿莎依高聲道。

“不退，你拿什麽守？拿什麽進？憑著一腔熱血戰到滅族為止嗎？”金淩冷眼看著阿莎依道。

阿莎依一噎，呼吸有些急促，“我們……我們還有頌大人不是，頌大人那麽聰明，他一定有辦法讓打敗獸王族的。”

“呵呵，巫蠱族何時月姆成了擺設，凡是要巫來拿主意了？”

“你！我……”阿莎依見老巫看過來，卻又不知道怎麽反駁金淩，急道：“就算如此，也用不著你這個汙穢的人來決定巫蠱族的命運。”

金淩面色一冷，阿莎依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，感覺渾身上下都被金淩那雙冷眼凍住，更有股五行的氣勒住了她的脖子，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“小白花，禍從口出你可要記得，別以為你背後有蠱頌就萬無一失。”脖子上的氣一松，阿莎依驚恐的看著金淩，又看看老巫，可是老巫一點反應都沒有，好像根本沒聽到金淩剛剛威脅她的話。

金淩正襟危坐，看老巫將最後一口煙抽完，將煙桿在石頭邊上敲了敲，“好了，這個問題暫且不爭論了，我來跟你們講講草木之道。”

“看看你們的周圍，都有些什麽，又沒有些什麽，還有些什麽不同。”

阿莎依已經從剛才的恐懼中恢覆些許，剛剛她落後金淩太多，此刻急於表現，趕忙道：“周圍都是草，嗯……沒有樹，然後不同的是，這些草各不相同，還有牛羊吃的種類也不同。”

老巫點頭，阿莎依頓時高興起來，老巫又問：“那你可知道，為何草原之上沒有樹？為何草葉大小高低形狀各不相同，又為何牛羊吃的種類也不相同？”

阿莎依又被問住了，金淩也擰起了眉頭，雖然她兩世為人知識豐富，可這個問題她還真沒考慮過。

老巫用手指著三人中間的那一叢草，“這些草沒有名字，也從未有人在意過它們，這些葉片大的，我們姑且叫它大葉草。”老巫用煙桿撥開那些葉片大的草，露出下面紫色葉片，又嫩又小的一株草，“這個我們先叫它小葉草。”

“小葉草整個都比不上大葉草一片葉子大，而它們之所以長成這樣，是因為光。就像我們需要吃飯喝水一樣，草同樣需要陽光雨露。大葉草為了能夠吸收更多的陽光，它在不斷的發展中讓自己的葉片越變越大，這樣便能承載更多的陽光。”

“而小葉草，只能在大葉草的夾縫之中吸收漏下來的陽光，有限的資源限制了它的發展，造就了它幼小的身軀，可是，任何生命都不可以被小覷。阿莎依，挖開這些草的根看看。”

阿莎依輕手輕腳的扒開那一叢草的根部，金淩也仔細看著，隨著越來越多的土被扒開，幾個人都看到了大葉草和小葉草的根系。

如果金淩沒有聽到老巫之前說的那些話，她不會想很多，可是這一刻當她看到小葉草那錯綜覆雜的根系時，心底突然有些感觸。

只有三個指頭大小的草，擁有堪比小孩頭顱大小的根，而大葉草的根，卻連它一片葉子的大小也達不到，更讓金淩觸動的是，小葉草上毛發一般的根系，攀附在大葉草的根系上，已經練成了一體，分不開了。

地面上的較量，小葉草輸給了大葉草，但這並不代表小葉草軟弱無力。得不到陽光它就面臨著死亡，這種壓迫讓它將積蓄的力量都用在的地下，攀附在大葉草的根系上，吸收大葉草的養分，然後越紮越深。

金淩伸出手抓住一株大葉草，稍稍用力便連根帶起，可那小葉草，任她用力也只是扯斷了葉片草莖，根系依舊紋絲不動。

“等雨季過了，也就到了這些大葉草枯萎的時候了，到時候小葉草會開出淡紫色的花，那也是離海最美的時候。”老巫幽幽道。

金淩和老巫四目相對，即便有面具遮擋，她也感覺得到，面具之下的臉上帶著笑，有幾分無奈，又有幾分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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